【他的視角】
(一切失去了秩序。)
(只剩下一種無所適從的空虛。)
他睜開眼睛,撐起有些無力的上半身從躺姿轉為坐姿。環顧著因窗簾半掩而顯得有如黎明時分的房間,他眼神空洞地思考了一陣,又倒回床上。
――那個人、不會再回來了。
一周前他們還在這張床上做愛。
五天前那個人神色沉重地坦白。
三天前……
他有點記憶模糊起來,只能整理出一點線索。那個人的行李都已經收拾乾淨並且請快遞員帶走了。他站在門內、而那個人背對著他站在外頭狹窄的走廊上。
走廊盡頭是電梯,才在樓下停頓,傳來一陣歡快的談話和腳步聲響。他只覺得耳朵裡滿是噪音。
然後他在床上躺了兩天,彷彿等待下葬的屍體。
(梓。)
(我以為自己可以不必再害怕的。)
其實事情很簡單。就像他對那個人的愛一樣單刀直入且無可懷疑。
他愛著梓、梓愛著他。到這個階段都還算明確。
只是梓的母親也愛著梓,另一個女人亦同。那麼接下來是不是只剩下他對梓單方向的愛情了?推斷到這裡,他的大腦功能就已經要停擺。梓帶過那個女人到球場看他的比賽,他很清楚,因為隨著跑向本壘的腳步,他看得見梓的手掌環著那個女人的肩膀。他用力踏過本壘板,然後在一陣熱烈歡呼當中毫無感覺地走回休息區。他並沒有訝異到不能繼續比賽的地步,只是心臟罕見地疼痛起來,和那種用盡全力奔跑後的感受全然不同。
他無法想像梓的眼神在看著哪裡。也慶幸自己沒望清楚這些細節。
「我回來了。」花井推開門拔起鑰匙放在鞋櫃上一個習慣的角落,「比賽很棒,倒是很少看你這樣埔彡焼掬模樣。」
「被教練罵了一頓。」他頸間掛著毛巾從廚房走出來。
――我看到了。那是你這幾天回家的原因嗎?
他終究還是沒開口、一反常態地安靜。花井也只是沉默著回到房裡整理衣服去了。他站在電視機前,腦子裡好像在思考什麼或者其實啥都沒想,定格幾秒後便一屁股把自己摔進沙發裡打開電視。正好是兩天前的那場比賽,七局上半,他看著自己邁開腳得分的身形。
鏡頭跟著拍過觀眾席,但沒有掠過梓坐著的位置。
他閉起眼睛,感覺又回到了小時候邂電客廳,蜷著身體等待下一秒可能會大肆作響的電話。
如同現在他等著梓不知道何時會給的解釋。
【你的視角】
田島很強。
你不能否認這一點。
但是,他也很脆弱。尤其是處理關於你的部分。
她是母親介紹過來的。
眼神像柔順的幼鹿那樣帶點試探、同時又試圖把自己展露給你明白。你一開始還不明白母親的意思,直到被拉去廚房給講了一頓。
「這女孩以前就住在我們家附近,現在念完大學又搬了回來。你試著和她交往看看?」
「噯又沒問過別人的意思――」
「你看她有一點討厭你的表現嗎?」
她細軟低喃著的聲音、還有一笑便能看出和田島類似的開朗性格。你暫時對母親的叨叨絮絮充耳不聞,只覺得腳底好像突然冒出了一個漩渦裡頭有誰要拉你下去。
而你並沒有逃生的機會。
你對她提起田島,她亮起眼睛。
「我知道他。」她帶著興奮的微笑,「我哥也是一天到晚提起他,每次比賽還要拉著我陪他去。」
於是你多買了一張票。
【他的考慮方式】
他並不請楚那個女人的來歷。
因為早在他發現之前,梓就說要回家一段時間而搬出去了。只不過那時候梓還把一些東西留著,所以他並不以為意。
梓回來的那天很明顯對話減少了。他不太確定是雙方的責任或只因為他單方面地鬧脾氣。從前就算吵得再兇也不曾落到像這樣無話可說的地步。
(所以這次,可能會是最後了。)
他的直覺這麼低語著。
「吶、你今天也是八點下班嗎?」他問,手裡還提著今天練習要換上的球衣。
「嗯。」對方調整著襯衫袖扣,「怎麼了?」
「下班後,一起去吃點什麼吧。」
「好啊。」
然後他踏出門,想著在交談中對方甚至沒朝他看過一眼。
【你的考慮方式】
其實你不敢說。
不敢說那個女人是母親介紹過來的對象。不敢說你卡在他和母親的一番好意之間掙扎。
田島一向會用最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而你最害怕的便是這一點。
而或許沒人能承受得了他的作法。
下班後你撥了電話給他,接著搭電車到兩站之遙的車站和他會合。已經是秋天了,你看見他多穿上了一件運動夾克時腦裡浮現的卻是高中時彼此的模樣。
他沒道理不知道。所以你也不該繼續隱瞞下去。
問題在於該如何開口。
「公事包、我幫你拿吧。」他朝你伸過手,展現出與過往無異的體貼。
「……謝謝。」你順從地遞過去,在碰到他的手時不自覺感到滿腔歉疚。
(田島悠一郎。)
(有時候我真的不得已要相信,關於承諾總有一天要面臨檢驗的說詞。)
你走在他身後,心裡頭泛起的酸楚讓你想轉身逃跑。
【他的選擇】
「我看見了。」他在等待店員上菜的時候開口。
「……母親介紹的,算是半個青梅竹馬。」對方聲音沉穩地回應。
八點多,店內的人已經逐漸散去。安靜下來的氣氛更甓知散桿浚供B湘眼神直勾勾地停留在桌面上,壓抑著一種奇異的、即將爆發出來的情緒。
那混雜著一點寂寞、悲傷和不安。剩下的還有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我……很抱歉。」對方打破沉默開口,這讓他抬起臉。
「為什麼不說?」他問,表情既不是憤怒也不是質問。就只是專注地凝視著梓。
梓微微下垂的視角顯露出一點居於下位的脆弱,然後他看著梓試圖要緊閉的嘴唇又打開來。他繃緊了神經,等待著梓將吐出的任何答案。
他終究會等到的。就像當時他總算接到母親的電話,說外公在醫院哩,而狀況一切都還在可掌控的範圍當中。
「我害怕……面對結束。」
他稍微睜大了眼睛。
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脆弱他當然看在眼裡。其實不管梓做了什麼,他還是會希望梓能擁有任何他所能想像最美好的事物。
「那麼,梓希望我在哪裡?」
如果梓想要他繼續待著,那他就會留在這裡。如果梓希望他消失,他可以明天就搬走。
這很容易。
【你的選擇】
聽他說完,你就愣住了。
想不到他會這麼快就給出回覆,讓你自己都還沒整理好的心態一瞬間顯得如此不成熟。你忽然明白為什麼從學生時代到現在,明明你才是隊長,卻老是離不開他。
「……雖然我很想說,想和你留在那裡。」你想起當初找公寓時的意見不合,忽然整個人又沉浸在過去裡頭,「……但我也怕你會受到傷害。」
然後又是沉默。
你知道他也會感到害怕、感到寂寞;但正是因為他總是那麼有自信,反而使得這一切好像都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似的。你予取予求地依鮹他而不自知了這麼長的時間,一度覺得自己已經十足堅強。
但終究你還是傷害了他。
「這種情況……叫作長痛不如短痛嗎?」他皺著眉笑出來,你卻被那樣的表情刺得眼眶發疼。
兩碗麵送了上來,熱氣眛你一度要誤以為那濕潤的感覺是眼淚要落下。
但他依然還是笑。直到你麻木地分不清那裡頭有多少成分和你一樣是又疼又酸的。
【The End】
昔日的隊員們都出席了婚禮。
經理穿著小禮服出場時引起眾人一陣熱烈的歡呼,然而新娘踏出腳步時眾人卻略為安靜了下來。
那是郊區的一座小教堂。位在山腰的環境讓視野能開闊到看見大半個城市。花童們嘻笑玩鬧地沿路拎著竹籃灑出玫瑰花瓣,三橋看著阿部頭上沾著一片片艷紅的時候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但這樣的歡樂也只是一瞬即逝。田島少見地穿著西裝和眾人談笑,也明白話題總被侷限在最近幾場比賽的情勢上。
沒人敢追問久未聯絡的這兩人發生什麼轉折,只知道這場面絕對是意料之外的發展。
花井吻了新娘,女人笑著注視無名指上的戒指。
「梓!」
花井轉頭,看見田島站在另一頭,臉上掛著的是從前說著「這一局也要嚴密地進攻!」那樣無所畏懼、同時也是記憶裡他唯一無法抹滅的笑容。
「下一場比賽,我會為了你們打出超――多隻的全壘打!」
然後,田島轉身、伸手抹過一點眼淚。下定決心似的走向其他隊員的桌邊坐下,滿意地聽著接在這之後響起的道賀和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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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在論壇發過的舊文來貼w
comments
很棒wwwwwww
只是祢我他的轉換讓我有點混亂ヾ(●´Å`)
路過這裡/
謝謝留言〜w
這篇是無預警狀態下打出來的,沒有檢查過XDDDD